作者: loserkobe (喪家犬科比) 看板: NBA
標題: [教練] Popovich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(ends)
時間: Thu May 31 11:08:48 2012
1987 年11 月1 日,堪薩斯大學所在地,歐瑞德山。山頂最高處的弗雷澤禮堂,屋頂一面
藍背景紅色KU 字樣的校旗,在雪花瀰漫的晨靄中緩緩升起,它取代了平時懸掛的紅背景
藍色字樣旗幟,表示著今天的堪薩斯大學籃球隊將迎來一場主場比賽。
一輛款式老舊、長度誇張的銀色林肯城市車,沿著校園的俄勒岡小道,緩緩向山下開去。
兩位堪薩斯大學籃球隊的助教坐在其中,左邊駕車的是身形清瘦的RC 佈福德,他正暗自
懊悔:我應該開我自己的車送波波,他這是什麼破車啊- ------ 在他們頭頂的上方,汽
車天窗已經鏽蝕死了,無法閉合,一些雪花在冷風的逼迫下,從縫隙間灌入,落在他們身
上。
佈福德感受著雪花在他脖子上的漸次融化,很想調侃一下坐在身旁的波波,然而他還是
適時打消了這個念頭-------- 波波維奇的臉色正凝重著,此行前往機場飛回加州,他是
去出席一個葬禮。
“當年聘請我教職的波莫納學院教務長,沃克爾教授,心肌病突發去世。”波波維奇把
酒杯貼住臉頰,語調在回憶中變得緩慢:“他比我大二十歲,去世時才五十八歲。在我八
年的波莫納時期裡,他是我最親近的同事,就像我的另一個父親,我們無話不談。對於他
的突然辭世,我非常傷感。”
那次回加州的途中,除了即將面見久別妻兒們的盼望,唯一能沖淡傷感的寬慰就是:在
那年的春天,熱愛籃球,自詡曾是大學全明星的沃克爾教授,在去世前已親眼見證學院籃
球隊時隔68 年後,獲取了首個南加州冠軍,波波沒有辜負他的器重。
那年奪冠的暑假,波波的岳父,空軍學院的體能訓練師,吉米. 孔博先生介紹波波前往北
卡大學學習三個月,跟從他的長期好友,人稱“北卡泰斗”的迪恩史密斯學習,此人早年
曾在空軍學院籃球隊當助教,之後成為NCAA 大學籃球界最傑出的體系宗師。
史密斯先生隨後又指點波波前往堪薩斯大學,跟從他的愛徒拉里布朗進一步深造,在松鷹
隊的半年時間裡,他和拉里布朗以及RC 佈福德等人結為好友。後者的本職工作是堪薩斯
大學的體育教師,業餘時去松鷹隊幫忙,從分發回收毛巾開始,逐漸成為主教練拉里布朗
的重要助手。
堪薩斯期間,波波和RC 一樣,都是無薪幫助球隊工作,對他們而言,從拉里那裡學到東
西,就是最大的報酬。然而,出於對波波義務勞動的感謝,在一個客場回程的飛機上,拉
里向波波提了一個建議,而正是這個建議實際上改變了波波維奇的命運。
“拉里忽然對我說,波波,你可以下賽季帶著你的波莫納隊來和我們打一場比賽啊。”
“你可以想像,堪薩斯大學松鷹隊,當年的NCAA 總冠軍,和我南加州三級聯盟球隊打比
賽?他們擁有丹尼曼寧,那年的NBA 選秀狀元;他們的球館容納一萬六千人,而我們呢,
最多是在幾百個觀眾面前打球;我們球員的身高隻及堪薩斯那些傢伙的胸口。”
“回加州後,我思前想後還是接受了邀請,對我波莫納學院的孩子們來說,那或許是他們
生涯最偉大的比賽了,他們渴望著這個旅程。”
2005 年的總決賽,當馬刺隊擊敗拉里布朗率領的活塞隊奪冠,在漫天飛舞的銀黑紙屑中
,在全場震撼的歡呼聲裡,波波拿過一支話筒,示意觀眾安靜,他首先致辭表達的就是:
拉里布朗,今晚的對手,也是他生活中最好的朋友。
那個時刻,波波維奇一定記得十七年前那相似的一幕。
“那天和堪薩斯松鷹比賽的下半場,我們波莫納已經被揍得狼狽不堪。每次我們投籃時,
觀眾都起哄喊叫:三不沾。”波波回憶道:“拉里從教練席站起,要了一支話筒,示意全
場安靜,他對觀眾說:今天對手的教練,格雷波波維奇,是我生活中最好的朋友。請保持
尊重,停止無禮的起哄。”
“波莫納的孩子們,在大比分落後的暫停時問我:教練,接下來我們該這麼打。我對他
們說:我們已經不能做的更多了,現在起,好好抬頭看看這個著名的阿倫球館,然後等著
賽后,拉里教練會帶他們去吃頓好吃的。”
顯然,波波並沒有看重那場友誼比賽的結果,而在另一方,拉里對波波的執教能力大為
激賞------ 兩支隊伍上半場比分十分接近,下半場堪薩斯球員靠個人能力的絕對優勢,
擊潰了波波精心佈置的區域聯防。
波波命運的軌道已悄悄接近了岔道,而拉里布朗正是那位扳道工------ 就在這場比賽后
沒多久,他接手NBA 馬刺隊的主教練一職。
拉里的越洋電話直通日本,盛邀度假中的波波維奇和他一同前往聖城履新。
“我不知道大衛羅賓遜身邊坐著的其他球員名字,我也不知道NBA 的非法防守指的是些什
麼。”波波接著開起了玩笑:“我當年從歐洲回到空軍學院,曾去拉里的丹佛隊試訓過,
他選擇裁掉我而保留那年的選秀狀元,天行者大衛湯普森,我在堪薩斯時還老向他抱怨這
事兒,可他也不必要用聘請我當助教來補償我啊。”。
“如果不是拉里,我原本想一直呆在學院,可能我會升任波莫納的體育部主任,可能我會
讀個博士,我會很胖、很憨、很快活的,而且,該死的,我現在都可以退休了啊。”波波
笑咪咪端著酒杯,設想另一種生活的可能。
促使波波聽從拉里的召喚邁向NBA 的,更多來自於他性格中好勝的一面,而他性格中的
另一面:洞察世事的豁達和幽默,似乎更願意流連在學院派的清談當中。
“我那時喜歡和教授們混在一起聊天,時事、政治還有歷史是我最喜歡的談資,我裝成
更像是知識分子,而不是籃球教練,他們常和我聊個通宵,實在讓我受益匪淺。”
時至今日,馬刺的賽前準備會議,他仍保持著用時事政治等話題作開場白的習慣,其中
更多的是一些笑話,為活躍氣氛。
“新聞報導說,昨天有一個男子在試圖翻閱白宮圍牆的時候,被一群保安抓住了。我的第
一反應是:奧巴馬終於和我一樣忍受不了自己的工作,要逃跑了嗎?”
“昨天是愚人節,我們用一場錯漏百出的比賽,證明了那是屬於我們的節日。”
“你們知道那個向布什總統扔鞋子的記者嗎,報導說,這傢伙練習扔鞋已經兩年了,可
惜還是沒有命中,我應該早點讓英格蘭德(注:馬刺投籃教練)去輔導他。”
“明天要飛去邁阿密打客場,賽后我會帶你們去吃海鮮,不過你們要知道墨西哥灣的鑽
井漏油很嚴重了,所以一定要提醒我:不要點普通的魚,要點無鉛的魚。”
有一派歷史學家認為,較之那些老生常談的重大事件,更值得去探究的是一些歷史人物
身邊的紀念物。
在波波家宅的書房牆上,掛著兩幀鏡框,左邊的鑲嵌一張黑白照片,那正是以沃克爾教授
冠名的波莫納學院體育館,右邊的一幀,則鑲嵌一張黑白剪報,其上的文字是學院籃球隊
奪冠的報導。它們彷若默片時代的無聲黑白,記錄著波波維奇那些流光歲月。
和馬刺冠軍無關,俱樂部波波辦公室內擺放的唯一紀念籃球,是波莫納學院奪冠的比賽
用球。
學院每年都郵寄給他一些紀念T 卹,波波常穿著它們。
有一次,RC 佈福德來到波波的辦公室,通知他聖城KSAT 電視台要來採訪,臨走前鄭重其
事說:面對著攝像機時,能把你身上該死的波莫納T 卹換成馬刺T 卹嗎?
波波嬉皮笑臉地回應:為什麼要換? 我正好提醒聖安東尼奧,我的心還留在波莫納,我在
那裡有一條退路。
前四次的聖城奪冠游河,波波都會邀請加州的老朋友們前來,共享歡慶。那兩天,波波
整天開著他的路虎來回奔忙於機場和旅館之間,一個個地接機安排他們。
“我教過的一位大學球員,在奪冠游河的隊伍裡,當場就向他結伴而來的女友下跪求婚
,他早有計劃,隨身帶了戒指,他覺得那是生命裡最好的時刻之一。他們由衷為我所完成
的事情感到自豪。”
“其他地方的人都管我叫波波(pop ),只有波莫納學院的人叫我泡泡(poppo ),這
就像一個暗號------- 每次電話那端傳來這個招呼,哪怕我無法辨識那些人日漸變老的嗓
音,也能立刻知道,這是加州老朋友的電話。”
那一年,馬刺和太陽爭奪西部冠軍,加州的老朋友前往鳳凰城觀戰打氣,波波把他們帶
進更衣室。
“我給他們講述,怎麼用老招術對付太陽。 我在演示給他們看時,羅伯特. 霍里走過來
說:教練,我們應該把戰術秘密洩露出去嗎?”
看著波波面露喜悅,我想起了什麼,脫口而出道:“你不僅喜好喝酒,你還不能
對朋友守口如瓶,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幹不了情報工作了。”
波波笑了笑,手指點向我,似乎表示了默認。
回想八十年代末,波波維奇離開波莫納來到聖城的初期,他並沒有引起多少聖城人的注
意,這情況直到後兩年,波波在一家地方廣播電台有了一檔籃球談話節目,靠了他的獨到
見解、機智應答逐漸收穫了聖城球迷的歡心。
“聽眾們不知道的是,我一邊談著籃球,一邊在偷偷啜飲一瓶好酒。所以我才有耐心對
著一個話筒說上那麼多。”波波狡黠地笑著說。
“我相信不光是你這麼做,羅斯福總統當年在他的爐邊談話節目裡,一準也是偷偷喝著馬
蒂尼的。”我回應道。
“我也相信,那就是為什麼他要解除禁酒令的原因。”
夜色中的兩位酒徒,像當年所有聞聽禁令解除的酒徒們一樣開懷大笑。
早期聖城的四年助教生涯,波波最大的收穫當然來自於拉里. 布朗,在他自承的五位對
他執教有影響的教練裡,拉里無疑是分量最重的一位。
到了1999 年,波波拿到他的第一個NBA 冠軍,立刻想到的是:要把屬於自己的那枚冠軍
戒指贈送給拉里. 布朗。
“拉里歸還給了我,他說:波波,這可不是你當我的伴郎,替我暫時保管的婚戒啊。”
1993 年,距離北塔科他州俾斯麥城100 公里的某偏僻小鎮,當牧師宣讀著拉里和謝莉的
新婚誓詞時,波波就站在一旁,手緊貼著西裝口袋裡的婚戒,當新郎的左手執起新娘的右
手時,他及時掏出了那枚婚戒,遞給拉里。
遠在這場婚禮的兩年前,聖城大衛. 羅賓遜的婚禮上,馬刺隊“小將軍”約翰遜也是一
位伴郎,不幸的是,他在婚禮第二天,就被俱樂部宣布裁掉,又過了十天,迎來另一個壞
消息------ 拉里. 布朗辭職。僅過了三個月,拉里留下的教練組,包括波波和RC 等人,
一齊被原老闆麥肯波掃地出門。
儘管那四年的馬刺隊常規賽戰績頗佳,但季后賽的厄運使得老闆失去了耐心,他已經在考
慮賣掉球隊。
剛到聖城時,波波就听拉里述說過他的聖城往事:七十年代他帶ABA 掘金隊來聖城打完一
場火藥味十足的比賽,在他們離開時,一群馬刺球迷用牛油果醬和玉米餅襲擊了他們。而
四年之後,當教練組又一次離開,情景沒有那麼狼狽,但也算十分的不堪。
“我們當時就像是喪家之犬。”波波回憶他1992 年的艱難時光,依然話語沉重。“我去
了加州奧克蘭,在尼爾森那里當助教,而RC 去了快船,後來又去佛羅里達大學,年薪才
一萬元,都不夠他的搬家費。”
常在深夜某時,當你從無垠的思緒中抽身,方覺不知從何時起,夜蟲停止了鳴響。就像當
初你聽著那些鳴響,不知從何時起,漸漸陷落於那些思緒的無垠。
在記憶中回溯的談話也是如此,不知從何時起,它就擱淺於記憶的暗礁,直到山間樹林一
陣身隨亂風的舞動,我們才驚覺,靜默了頗有一陣。
波波屈指叮彈一下酒杯的上沿,用輕鬆的問話打破了沉默:
“你一定知道麥克迪將軍?”
“知道,他是我公司的前總裁,我每天都在以他命名的公司主樓裡喝咖啡,在那兒的健身
中心健身,他還留下了一套我最喜歡的製度:服務人員會免費乾洗我們健身後換下的運動
服。”
當然,我所了解的麥克迪將軍遠不止如此。對於聖城的馬刺迷來說,值得感激的是麥克迪
將軍集結了二十個股東,其中包括我所在的公司,買下了麥肯波的全部股份,避免了馬刺
俱樂部的搬遷。
若說他當年留住馬刺的決斷可謂“挽狂瀾於既倒”,那麼接下來,他聘請波波維奇的決
定也堪稱是“障百川而東之”。
1992 年到1994 年間,波波逗留在加州,對於東南一隅馬刺隊的心情,近乎於“相見時
難別亦難,東風無力百花殘”;而他的妻子艾琳,則在“蓬山此去無多路,青鳥殷勤為探
看”。
“我入學空軍學院那年,麥克迪將軍還是我的院長,等到了第三年,他就退休搬到了聖
城,擔任你們USAA 的總裁。我當學生時可沒有幸運能和院長交談,但我的妻子艾琳,和
將軍的女兒黛西倒是老相識,她們在學院內一起長大,之後我們從加州搬到聖城,艾琳和
黛西算是老友重逢。”
九四年夏天,艾琳從黛西那裡得到消息:馬刺俱樂部會在田納西州的納什維爾舉辦一個
總經理職位面試會,新任董事主席麥克迪將軍十分歡迎波波去參加面試。
那個面試非常成功,他隨即被將軍任命為馬刺俱樂部籃球事務總裁兼總經理。
外界對此有些非議,似乎不免有任人唯親之嫌。畢竟,一個毫無管理經驗的助理教練,何
德何能可以一躍而上如此高的職位?況且波波不久前也曾在活塞俱樂部招聘上鎩羽而歸過
的。
對此,麥克迪將軍置若罔聞,不屑一駁。他唯有一次曾向本公司高層私下吐露:當年無論
從哪個角度,波波維奇都是脫穎而出的,其他俱樂部怎麼認為毫不重要,在我看來他就是
全聯盟最聰明的管理人,任命決定如此輕而易舉,我真希望本公司所有議題也都那麼容易
決斷。
“麥克迪將軍非常信任我,他把俱樂部的籃球事務完全交付給我。”波波的感激溢於言
表:“我印象裡,他只給我提過一個要求:是否可以把西恩. 埃利奧特再交易回來,他很
欣賞西恩的堅強。”
“事實上,我現在還感激將軍當年的提議,因為西恩如今是我最好的酒伴了。”波波欣
欣然說道,給我倒了一點酒。
“西恩?他可是換了腎臟的。還那麼能喝?”我旋晃著酒杯,驚訝地問。
“腎臟可防不住西恩對好酒的進攻。不過,每次我都勸他少喝一點,他還拿出些什麼葡萄
多酚有利腎小球之類的說辭。”
我會心地笑了,類似的說辭我也常用。
“為什麼RC 不是你最好的酒伴?夏天裡他可有一半時間都在緬因陪著你喝酒。”
波波撇撇他的嘴: “ RC 和你一樣,只是愛喝酒,要說飲酒的品位,還是西恩更有天賦
-------RC 自認有品位的,是他的穿著,他從拉里身上繼承了兩件東西:意大利的服裝以
及對我衣著的嘲笑。”
RC 一向有調侃波波的習慣,但他就是俱樂部裡最了解波波的人。每次RC 為波波推脫電
視媒體的專訪時,他就會說:波波維奇不喜歡聚光燈,他更願意去幫妻子修剪檸檬樹,他
更願意去後院聞聞玫瑰花。
波波也坦然接受RC 或身邊人的調侃或捉弄,並樂在其中,有時甚而喜歡“自取其辱”
------- 前幾次奪冠比賽的賽后,當球員們正在更衣室大肆歡樂慶祝時,他都會一副嚴
肅狀地走進來,不合時宜地嘮叨:今天比賽的第幾節,第幾分鐘,那個愚蠢的失誤。。。
。。話音未落,球員們的香檳酒泡沫就噴灑了他一身。
波波維奇把他一九九四年的重返馬刺看做是“幸運女神垂下了她的手臂”,其實早在兩年
前,幸運女神的目光也在一座海島上留下過深深一瞥。
1992 年7 月,波波維奇被驅離聖城後,棲身在舊金山灣的奧克蘭,那兒的夏天是美國最
冷的夏天,他的心情也如同海灣上空的太陽-------- 被寒流帶來的雲團遮蔽著,蒼白而
無力。
與此同時,遠在美國本土以外的聖十字島,卻另有一番溫暖景象:幾個NBA 新秀正躺在加
勒比海的沙灘上享受著萬里無雲的陽光。
等這些度假的傢伙們懶洋洋地強打起精神,終於要完成聯盟賦予的宣傳工作----- 和幾個
當地中學生玩一玩籃球時,一個羞澀小孩的天賦驚到了他們,即使新科榜眼中鋒阿倫佐.
莫寧漸漸卯足勁頭,那個小孩也沒有落了多少下風。
遙遠的東南小島上,這個名叫蒂姆鄧肯的男孩開始為幾個美國大陸的消息人士所關注。
時隔五年之後,這關注早已如日中天,盡人皆知,那一屆的NBA 選秀,兩年前就被定義為
:“狀元鄧肯和其他那些人的選秀年。”
樂透區球隊都在暗自祈禱著上天的眷顧。
在那個賽季,波波維奇面臨著絡繹不絕的球員傷病,中途撤帥取而代之的風波,常規戰績
落至了倒數第三。他那五年總計一百萬的聘用合同,剛好過了三年保證期,總經理和帥位
看起來皆岌岌可危的他,也在祈求自己的好運。
在聖城一個電視訪談裡,有幾個愛起哄的現場球迷,扔給他幾個乒乓球,上面都塗寫著
同樣的數字:一號。波波將這四個乒乓球帶回馬刺俱樂部,放進他辦公桌上的文件匣裡。
當又一次被前途未知的不安心情捕獲時,他會伸手從這四個乒乓球裡隨便抓取一個,然後
煞有介事地緩緩張開拳頭,當然,他每次看到的總是" 一號" ,這假想遊戲也每次都讓波
波狂喜:他有時像非洲草原的黑猩猩一樣作勢搥胸,有時也像亞馬遜叢林的猴子,站起來
手舞足蹈。
真實的日子終於到來,樂透抽籤現場設在了新澤西州,當馬刺老闆和球員主管在轉播大
廳抽籤時,波波則在外面臨時搭建的一個巨大帳篷內,他手持一個三明治,一杯可樂,忐
忑不安地盯著電視畫面。
“當我看到馬刺抽取到的正是一號時,我興奮地把三明治和飲料杯都扔到了地上,飛奔出
帳篷。狂奔一陣之後,過來祝賀擁抱我的人得使點勁,才能阻止我上躥下跳。”
喜出望外的波波隨後接到了拉里. 布朗的恭喜電話,後者時任一號簽概率第二的費城76
人主教練,彼時正遠在洛杉磯的一家私人俱樂部裡看著電視轉播,他在電話裡說:波波兄
弟,你搶走了蒂姆鄧肯,不過,我依然會愛你。
另幾個電話都來自凱爾特人總經理兼主教練皮蒂諾,他提出交易一號簽,籌碼是他剛抽取
到的三號、六號簽,加上他現有陣容裡任意一個最好球員,還可以考慮附加以後年份的樂
透。
波波得意地搖頭:“我給他的回答當然是:不,不行。我關掉手機,拉上艾琳,駕車直奔
紐約曼哈頓,那個夜晚我倆在上城的河濱餐廳享用精美大餐,我開心不已,喝得酩酊大醉
,由艾琳駕車回了旅館。”
“蒂姆像是從天而降的禮物,我們的機率不過25% ,波士頓人誌在必得,他們有最高的機
率,還擁有一個交易來的樂透,加起來該有一半的機會了吧。”波波誠懇地說:“皮蒂諾
教練很優秀,只是欠缺一點我的好運氣,三年後他就離開凱爾特人,回到大學當教練。我
常想,如果我交易給他那個一號簽,那麼回大學的或許就是我。”
“但你能想像我會同意交易嗎?這就像RC 佈福德突然披掛上陣,出任馬刺首發一樣不可
能啊。”
時至今日,波波已無數次向媒體表達他對於蒂姆鄧肯視若珍寶一般的感情。以此為引,
那些描述波波和蒂姆師徒情深的文章,儘管不乏濃墨重彩,終究不過是些逗號,句號和驚
嘆號。
而我,一個印象深刻的昔日旁觀者,有必要記錄波波差點遺落了那個珍寶的一些瞬間,記
錄下問號以及問號之間的猶疑和徬徨。
2000 年7 月,蒂姆一行的車輛駛向了聖城機場,經過了幾個路口豎立的“留下吧,蒂姆
”字樣大廣告牌,他們將前往佛羅里達州的奧蘭多。
奧蘭多之行的首日,他們參觀了迪士尼樂園,在那裡,他們欣賞到了著名的巨型激光彩柱
球,上面恰到好處地顯示出了“歡迎你,蒂姆”的炫目字樣;
第二天,在一間豪華高爾夫球場的第五洞,他們見到了老虎伍茲,後者殷切表示:如果蒂
姆加盟奧蘭多,他會把他的主隊從湖人換成魔術。
隨後,老虎伍茲還熱情地帶著蒂姆一行參觀了他安家落戶的“艾爾沃斯”別墅區,指點給
他那些左鄰右舍的明星豪宅。
------------ 那邊,看到了嗎,那是大鯊魚奧尼爾的房子。林子那邊,看起來像水上公
園似的,就是塞琳迪昂家的後院。這邊呢,就到我家門口那條街了。蒂姆,你在看什麼呢
?
------------ 我在看那個消防栓。
------------ 消防栓?它有什麼問題嗎?
------------ 你不覺得它呆在那兒有些奇怪嗎? 我的意思是,它就在路邊,你會一不小
心撞到它。
------------ 怎麼可能,你的意思是喝醉了之後嗎?
------------ 喝醉了,或者是被人追趕,那人還拿著棒球棒,砸了你的後車窗什麼的。
------------ 怎麼可能,這裡是高尚社區,可沒有什麼暴力的傢伙,除非。。。。。。
除非追的那個人是你妻子,而你一定是乾了什麼讓她氣瘋了的事兒。話說回來,哪個蠢貨
會慌不擇路撞上消防栓呢。
(以上對話純屬我的想像,我有些根深蒂固的惡俗趣味。)
遠在聖城這邊,市中心的“河濱漫步”地帶,一間臨河豪華公寓的客廳裡,波波維奇和
RC 佈福德延續著幾天來的如坐針氈,他們製作準備了一些數據圖表掛在牆上,餅形的,
柱形的,坐標型的,試圖讓即將到來的談判工作,更加直觀些。
公寓的廚房中,一位專門從休斯敦請來的頂尖廚師,正籌措準備一場美味的晚宴。
城市西南角,醫療中心的某個重症病房,蒂姆的姐姐、姐夫們正陪伴著身患重病的父親
,時不時進來幾個陌生的醫護人員,他們用熱情過頭的關懷言語,傳達著某種暗示:我們
都這麼有愛了,你們能說服蒂姆留下嗎?
普通市民們等在收音機前,聽那些真真假假的爆料----- 一個匿名電話打到電台,告知全
城居民:蒂姆的妻子艾米,剛剛電話通知了她聖城的醫生,要把她一張長期處方的取藥地
點轉到奧蘭多的連鎖藥房。
電視裡,西恩埃利奧特正表達著他的看法:蒂姆離開的決心應該是十之八九了吧。
畫面又適時切到一個遠赴奧蘭多跟驣報導的記者:“午餐前,蒂姆對魔術的官員說了句不
喜歡冷切的火腿和熏腸,他們當即飛奔去一家館子,買回來了熱氣騰騰的奶酪牛肉堡。”
緊接著又一電視畫面:“現在是東部時間下午1 點05 分,蒂姆登上了一架直升飛機,正
從空中游覽奧蘭多市景,與此同時,地面上恰到好處升起一隻巨大熱氣球,上寫:想像一
下,我們擁有蒂姆。”
就像人老珠黃的原配,眼看“小三”先是在丈夫眼前展現青春狐媚,又盈盈下廚端上一盞
貼心羹湯---------聖城,接近了棄婦般崩潰的邊緣。
這種時刻,翻開《百年婚戀》裡描寫最忠貞不渝婚姻的那一頁,無意似地攤在客廳桌上留
等丈夫看見,顯然無濟於事,一場開誠佈公的談話才是最得體的妻子該做的事情。
然而,蒂姆在奧蘭多的參觀比原計劃又延長兩天,他並沒有如期出現在“河濱漫步”的公
寓,而當晚大廚精心烹製的菜餚只好端去了醫院,給陪護的那些蒂姆家屬送去了。
他們終於出現了,蒂姆,他的經紀人朗.巴比,還有妻子艾米和蒂姆的大學同學馬克.斯考
特,後者那幾年就像是蒂姆的發言人。
整個談判中,蒂姆沒有怎麼開口,代為發言的是艾米和馬克。當RC給他們展示俱樂部的未
來規劃圖景時,艾米不置可否,擺出冷淡的表情。而馬克則準備了一些籃球方面的問題,
咄咄逼人向波波維奇發問。
“坦率說,馬克當時的問題讓我有些氣惱,好像我的籃球知識真的困擾到了他,其實我們
都知道那不是談判的關鍵,我不是很有耐心,像對待媒體記者一樣打發他的提問。 ”波
波從他深藏記憶的底層回憶那些片段:“朗.巴比試著緩和當時的氣氛,他好像一直在說
笑話,但那種尷尬場面下,我們一點笑不出來。”
首次的談判不歡而散。散會之後,馬刺老闆霍爾特和波波以及RC等人登上一架私人飛機直
奔底特律,他們試圖說服希爾也加入馬刺,蒂姆想去奧蘭多的原因之一是想和希爾一起打
球。
上了那架飛機的還有一位奧斯汀請來的音樂顧問,之所以帶上他,是為了說服希爾的妻子
:“她的音樂生涯在南德州依然會有很好的前景。”
在底特律的談判因為球隊的工資空間有限,沒有成功。談判結束後,希爾打電話給蒂姆說
:我知道你為什麼在去奧蘭多一事上猶豫不決了,全是因為波波維奇,他是個坦率可愛的
傢伙。
波波隨後和RC等人又跟隨蒂姆一行人,坐著私人飛機去了奧蘭多。蒂姆他們想去魔術進一
步商討,而馬刺眾人希望能在現場不遠的第一時間裡拍板匹配魔術隊的條件。當馬刺眾人
臨上飛機時,艾米非常生氣,她討厭他們如影隨形的跟從。
當年嫁到聖城沒有多久的艾米,既不喜歡這個沉悶的小城,也尚不理解波波和蒂姆之間超
越師徒的父子關係,她心底始終不接受這一幕:她大學時代崇拜的偉岸男子漢被這老頭不
留情面地當眾斥罵。從一開始,她便對波波保持著距離,這消極的情緒,直到蒂姆父親去
世的後兩年,每每丈夫說起波波就像是說著自己另一位父親,艾米才慢慢接受了波波,直
到如今視波波為家庭一員。
“我們那天幾乎是厚著臉皮跟上了飛機, RC和我一路面面相覷,尷尬不已。”波波苦笑
著說:“慶幸的是,只有希爾同意和奧蘭多簽約,而蒂姆仍然沒有同意,我看到了曙光。
”
破局幾乎在24小時內,遠在夏威夷島度假的大衛羅賓遜也關心著這場僵局,他先是給蒂姆
打了個長途電話,很快他又飛回了聖城,請蒂姆去他家裡吃晚餐。
夏日的聖城,天色向晚已是八九點鐘的光景,心事重重的蒂姆從山頂的海軍上將路出來,
他並沒有開向自己家裡,而是拐了個彎,開向多米粘路的低處,前往波波維奇家中。
踏進家門的蒂姆先是和波波寒暄了幾句,坐定之後,波波就直接切入了正題:“說吧,到
底什麼原因你非要離開這裡。”
老頭的嚴肅讓蒂姆愣了一下神,他似乎想輕描淡寫,半開玩笑說:“因為聖安東尼奧沒有
沙灘啊。”
波波幾乎是大吼著:“奧蘭多也沒有沙灘!!”
蒂姆愣住了。那一瞬間,多日鬱積的懊喪和委屈讓老頭失控了,艾米不在邊上,他終於可
以像一個父親惱怒於自己的兒子那樣無所顧忌。
艾琳在臥室門口探出頭,用手勢示意丈夫要平靜。
波波沉默了一會,用緩慢的語調低沉說:“奧蘭多有的是文化沙漠,可沒有什麼沙灘啊。
”
接近午夜時,為不影響艾琳的睡眠,他們倆坐到了屋門外的台階上,繼續他們久違的父子
談話。那晚,他們兩個一直談到凌晨三點。
屋裡的艾琳其實一夜都在輾轉反側,同樣憂心忡忡的,還有見到蒂姆進屋身影,街對面住
著的施密特醫生。幾天后,醫生對我說:W,如果有用的話,半夜時我真想舉那個“蒂姆
,留下”的小旗,裝成個夢遊患者一樣,在他們兩個眼前溜達幾趟。
當我把施密特醫生當年的想法告訴眼前的波波時,他樂呵呵地笑了:“幸虧他沒有這麼幹
!你知道嗎,那晚我和蒂姆談了很多未來的打算,想多給他一些馬刺能繼續奪冠的展望。
但說實話,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。幸運的是,我也不擁有預見未來的能力。如果我告訴他
:蒂姆,你可記得去年選秀第二輪最後兩位摘到的那個阿根廷人?還有,我們正在觀察一
位小個子控衛,是個法國人,順便說一句,他只有十八歲。說到法國,還有另一個在那兒
打球多年的傢伙,快三十歲時他打上了NBA,今年他被芝加哥公牛裁掉過,我打算讓他們
幫著你,一起拿上三個冠軍,蒂姆聽了一定會大瞪起他的牛眼。如果施密特醫生恰好舉個
小旗從我們面前經過,他一定會被嚇壞:你們這些人都是瘋了嗎?!”
第三天的中午,一個新聞發布會在威斯汀度假村酒店召開,按事先通氣,蒂姆將在會上宣
布----他選擇留在聖城。
會議開始前,蒂姆見波波走進來,故作為難地說:波波,我又改主意了,我還是想去奧蘭
多。波波嚇呆在那裡,半晌沒有吭氣,直到發現是個玩笑才癱坐在椅子上,揮揮手讓人趕
快給他倒杯酒來。
若干年之後,波波維奇偶爾還會回想那一周的日子,它就像壓住你的一場炎熱午後的夢魘
,當你從冷汗淋漓中醒來,看著周圍一切如常,你會有一種莫名的感恩,連上方那盞緩緩
旋轉的吊扇看起來都顯露著憐憫之心。
十二年來,他總是對俱樂部的人說:“我們做的夠多了嗎?不,還不夠,我們還可以做的
更多,就算為了蒂姆留下來的決定,我們也要再做多一些。”
“蒂姆留在馬刺可不是留下來等退休的,我們需要奪冠,只有給他冠軍才能表達我們心裡
的感激。”
郊區的凌晨常由一兩聲悅耳的鳥鳴開始,俯瞰橫陳在城市與鄉野交際線的紅色霧靄,正如
一具從雲影依稀舊夢中醒來的身軀,微微晃動著。我和波波徹夜的酒屋談話接近了尾聲。
如果大衛、蒂姆和波波不是住在同一小區;如果那晚,蒂姆先開回了家,去和艾米商量;
有了這些偶然,事情還是不是如此呢?
波波不同意我的上述猜想:“細想起來,蒂姆就是蒂姆,他看起來不動聲色,其實他總是
在思考,也總是心懷感情,他總會知道留下來是最好的選擇。只是在此之前,我著實擔心
了一陣啊。”
回憶那段日子,多米粘小區的居民和波波一樣,曾是多麼擔心蒂姆的離開,擔心有一輛“
五月花”或“聯合搬家”的大卡車進來載走了他們的家甚。
如今,帶給我們四個冠軍之後,大衛一家已搬出小區,蒂姆一家也搬去另一側的山里,我
們很坦然地看著他們搬離。我們也知道,波波一家早晚也會搬出這兒,搬離聖城,他們一
家已經在這裡住了二十五年。
波波告訴我,他和艾琳的養老地點將會是馬薩諸塞州的巴克夏郡,他們計劃在那個遠離喧
囂的地方安度晚年。
巴克夏是新英格蘭地區最好的賞楓地點,每到秋天,大片的紅葉就會倨滿山間,層林盡染
;一俟入冬,它們又紛紛飄落往湖中去。時而有一兩隻獨木舟,停於一面黃葉半掩的湖水
上,那一格的安逸和寧靜,彷彿時間不再讀秒,卻能讀出永恆。
屆時許多老朋友,RC、拉里、西恩等一定前去探望他,當然還有蒂姆,他多半是退休在某
個南方海灘城市,也會是頻繁出現的一個。那時在波波的眼裡,他一定還像那個當年聖十
字島上初次看到的孩子,一個長不大的老男孩。
“那年選秀之後,我和蒂姆在一個電視訪談裡有過一次遠程視頻通話,之後我們又在電話
裡聊了一次。突然有一天,我對艾琳說,蒂姆看起來真是個不錯的孩子,也許我該去島上
看看他。”
一九九七年七月二十號,歷經八小時的長途飛行,波波維奇風塵僕僕來到維京群島,機場
酒店小住一晚後,一大早他就在赫茲公司租了一輛車,徑自直奔蒂姆家。儘管錯誤地行駛
在右側車道,遭受了一些當地人的白眼,波波並無介懷,他清楚,他行駛在正確的方向上
。
延綿的沙灘不時在暗綠色的丘陵間閃現,那些陸地和海洋最美麗的相遇,在逐漸陰沉下的
天色裡,仍然顯得細白婉約,風情萬種。波波卻幾乎沒有註意這些,他一路都在想著,面
見蒂姆時該說些什麼樣的話。
加勒比海瞬間變幻的氣候早已亂流湧動,烏雲潑墨般地彌散開來,上升的雲頂正相遇了湍
急的狂風,後者大刀闊斧地劈出層層雲砧,冰晶凝結,蓄勢而發。風雲際會間,波波維奇
加速疾駛,前方的山巒像一隻貓微微弓起了背脊,它彷彿有所預感----狂暴的風雨已不可
避免,造就他的時勢也即將來臨。
http://bbs.hupu.com/3756666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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→ shouraku :推!! 05/31 11:09
- May 31 Thu 2012 11:10
[教練] Popovich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(ends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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